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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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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一片寂靜。

最終,還是現任禦史大夫許季陵堅強地站了出來,義正辭嚴道:“海禁乃是太/祖當年定下來的規矩,祖宗之法不可改,若是因為這些蠅頭小利便置祖宗家法於不顧,太/祖泉下有知,當如何看待陛下?”

正寧帝稍稍遲疑。

一般來說,禦史都搬出祖宗家法了,這場經就有得辯,還勝算不大,畢竟那邊已經搶先占據了道德制高點,對著皇帝在內的所有人指指點點。皇帝若是不夠鐵血冷酷,很難招架住這一招。

官員們也不是鐵板一塊。有的人心裏也是不讚同開海禁的,這一波人的數量也不算少。甚至內閣中也有人心思浮動,對蕭景曜這個提議並不讚同。

他們倒不是為了什麽祖宗家法,而是事情一旦有變動,就會產生無數新問題,到時候出了岔子,正寧帝肯定不會有事,但事情鬧大了,總得有人背鍋。就好比每次有什麽天災,比如京城地龍翻身等大事,內閣的閣老們就得上折子乞骸骨。奏折中還得把自己給罵一頓,說自己德不配位,以至於天降災禍,請陛下讓他告老還鄉,讓有德者居閣老之位。

雖然正寧帝不一定會真的準了他們的請罪還鄉的奏折。但萬一呢?大家辛辛苦苦幾十年,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地位,蕭景曜一通胡搞瞎搞,要是成了,最大的功勞屬於蕭景曜。要是不成,最後蕭景曜也扛不住這麽大個事兒,還得閣老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這樣對自己弊大於利的事兒,想讓閣老們全都支持蕭景曜,那真是做夢比較快。

官場規則,做多錯多。先前有了規定在,你蕭景曜瞎蹦跶什麽呢?老老實實在閔州當幾年總督,回來就能進內閣,還這麽瞎胡鬧,真以為自己入閣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呢?這海禁要是搞不好,蕭景曜別說進內閣了,帶著全家一起進天牢都有可能。

說不準就得同被他抄過家的那些官員們一樣,帶著一家老小去菜市場,整整齊齊上路。

年輕人還是太浮躁,想不通這裏頭的彎彎繞繞。

只不過蕭景曜太過強勢,又戰鬥力驚人。哪怕有人心生不快,看著空出來的位置,還有正寧帝明顯偏向蕭景曜的意氣風發的神情,大家還是選擇明哲保身。

現在,許季陵做了這個出頭鳥,其他不同意開海禁的官員也接二連三出列發表自己的意見。中心思想還是許季陵那一套,祖宗家法不可改,陛下三思。

便是連如今的兵部尚書都站出來附和許季陵。正寧帝放眼看去,朝堂上竟也站出來了不少反對的官員,不說一半,三分之一還是有的。

正寧帝也沒有太過驚訝,祖宗家法,海禁多年,本朝對海上貿易之事了解並不深。蕭景曜列出的海上貿易利潤確實動人心,但換個角度想,海上貿易利潤如此巨大,若是蕭景曜做成了,日後海上貿易的重要性定然大增,朝廷也會有傾註更多的註意力在海上貿易上。

朝中資源有限,海上貿易分了一部分,那必然就是從其他官署衙門嘴裏摳肉。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正寧帝高坐在龍椅之上,將底下官員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

福王眉頭微皺,擡腳就準備出列,卻被正寧帝一個眼神制止,只能抿著嘴站在原地,繼續聽著這些人不斷附議附議,整個人的情緒都低落了下去。

又不讓他們來辦這事兒,他們為什麽不同意呢?蕭景曜都把海上貿易的巨額利潤列了出來,這些人就不心動嗎?

這時,胡閣老向大家展現出了他高超的戰鬥力。

見朝中附議的人差不多都附議完了,胡閣老鎮定捧著笏板出列,朗聲道:“祖宗家法未必不可改。當年太/祖皇帝為了監管百官,設立錦衣衛,後來又自行廢除。等到太宗皇帝在位時,又重新設立了錦衣衛。可見世易時移,一朝有一朝的情況,不可完全照本宣科。如今海上匪患已除,海邊百姓若是想要出海做買賣,也可讓他們試一試。哪有讓人守著寶山還讓他們吃糠咽菜的?”

許季陵擼起袖子,對上已經成為首輔的胡閣老也不虛,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從太/祖皇帝時期辯到了本朝,互相不知扔了多少史料,鬥了個旗鼓相當。

最終,胡閣老冷哼道:“據傳海外有天賜良種畝產驚人,活人無數。許禦史你且說,你知道了這個消息,還會攔著朝廷開海禁嗎?”

許季陵神情一滯,第一反應就是,“既然是天賜良種,怎麽可能不降在大齊?”

第二反應則是,“就算此事為真,朝廷也可特地派出官船出海尋找,不必開海禁,讓臨海百姓全都被利益蒙了眼,更不能讓那些狼子野心的蠻夷將船開到我們大齊的海邊,妄圖登岸!太宗皇帝在位時,就有金發碧眼的蠻夷開著大船而來,滿口鳥語,還同我們大齊水師戰了一場,最終不敵我們,灰溜溜逃走。這些個蠻夷,能有什麽好東西?”

許季陵就是最純粹的天/朝上國心態,看哪個國家都是蠻夷,拿鼻孔瞧人,從未將他們放在眼裏過。

這也是大多朝臣的心態。

胡閣老卻反問他,“你上下嘴皮子一動說得輕巧,真到要賑災的時候,你來出錢糧?”

許季陵訥訥,“那不是還有倭島運來的金銀嗎?”

胡閣老冷笑,“沒有糧食,給你再多金銀,你能填飽肚子?”

更何況蕭景曜曾經提過,說是不能一下子讓大量白銀流入市場,這樣會造成什麽通貨膨脹,以前一百文錢就能買到的東西,以後可能就要一兩銀子才能買的到。

兩相一算,合著倭島那邊的金銀等於沒運。

還耗費那麽大的人力物力。

那豈不是一頓操作猛如虎,忙活了好幾年,以為自己發大財了,國庫滿滿當當,結果還虧了本?

這樣賠光褲衩子的買賣,胡閣老必然是不能幹的。

現在國庫裏,從倭島運過來的黃金和白銀都是單獨存在一個庫房的。胡閣老還汲取先前銀庫失竊案的教訓,每天查府兵查得可仔細了。就算他現在不在戶部,都會時不時問一聲現任戶部尚書守銀庫府兵的情況。

看來是被上次的銀庫失竊案給弄出了心理陰影。

關於開不開海禁一事,朝中又陷入了僵持。

蕭景曜也猜到了他那封奏折一遞上去,朝廷不知道要吵多少次架。

這會兒蕭景曜還有點小遺憾。遺憾自己現在不在京城,不然的話,蕭景曜還能再來個舌戰群儒,和其他反對開海禁的官員們一決高下。

別說許季陵有些想念蕭景曜,蕭景曜也有些想念許季陵了。在閔州當總督,都沒人跟自己唱反調了,蕭景曜現在實在想高歌一曲,“無敵是多麽的寂寞”。

廢話,閔州官場一大半官員都被蕭景曜給關進大牢裏了,誰還敢和他唱對臺戲啊?

像酈照磨這樣不和鄧書棋等人同流合汙的官員終於等到了得見天日這天。不用違背良心的事,不用拍上峰馬屁,不用左右逢源,不用想方設法給上峰送禮,只要有能力,就能被提拔。

蕭景曜用一場大清洗告訴閔州所有的官員——

閔州官場,能者居之。

只會阿諛奉承送禮走後門,滾蛋!

和豪強沆瀣一氣的,哦,這個已經蹲大牢準備砍頭了。

閔州上下風氣為之一清。

蕭景曜再想做什麽事,其他官員只有附和的。

蕭景曜卻笑道:“不必當驚弓之鳥,我懲治人,都講究證據。你們既然沒有幹作奸犯科之事,面對我,又有何懼?我若有哪些不妥之處,你們盡管指出來。畢竟我才來閔州兩個月,對閔州的民情自然不如你們了解。我們是要一心為閔州百姓帶來好日子的,有不合適的政令,你們得及時告訴我。”

酈照磨對蕭景曜的性格更了解一些,好歹也是和蕭景曜相處了一陣子的人,酈照磨面對蕭景曜,倒是沒有其他官員那麽拘謹。

雖然酈照磨一開始聽到蕭景曜從卷宗裏查到了範無疾和鄧書棋等人犯事兒的證據時,後背的裏衣都被冷汗給打濕了。

回過神來後,酈照磨對蕭景曜愈發佩服得五體投地。怪不得人家能年紀輕輕就當上總督呢。酈照磨掌管照磨所那麽多年,對於卷宗可比蕭景曜熟悉多了,他都沒發現一點不妥之處。蕭景曜隔三差五來照磨所逛一逛,隨手翻一翻卷宗就能發現其中的蹊蹺之處,那真是生來就該當大官的。

這樣抽絲剝繭的本事,一般人沒有。

酈照磨也因為踏實勤懇,升為了福安縣的縣令。現在該叫他一聲酈縣令了。

福安縣同樣臨海,蕭景曜在梁千山給他的閔州輿圖上研究了許久,覺得福安縣這個地方最適合造一個港口,然後從港口出發,通過東海,直奔馬六甲海峽,控制住亞洲大陸這一片的海域。

說不準還能再在大齊來一個下西洋的活動,去歐洲和非洲看看。

幹掉了四大家和鄧書棋等人後,蕭景曜終於能去段氏造船廠看一看了。

本來蕭景曜來閔州就是為了看看蒸汽船的進展的。但蕭景曜怕打草驚蛇,讓四大家的人察覺到了他的意圖,楞是忍著沒去造船廠,而是和鄧書棋等人虛與委蛇。

這一耽擱就是兩個多月,蕭景曜也很關註蒸汽船的進度。

當初段研究員離京時可是對蕭景曜說過,給他一年的時間,他能把蒸汽船給造出來。

科研人員很少說大話,研究院那些以公孫覃為首的技術大佬,個個兒都嚴謹得不得了。在判定事情能否做成時,只會說概率。像段研究員這樣信心滿滿的,倒是少見。

這倒不是段研究員說大話,而是他對自己的技術有著強烈的信心,又是段氏造船廠的嫡系子弟,回到造船廠,只要埋頭做研究,造船廠會全力配合他。實驗條件充足,人手也充足,就差時間。

蕭景曜還在等朝廷的回信。開不開海禁,蒸汽船肯定都會出海,蕭景曜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等到開春,蕭景曜順便還帶上了顧希夷和小湯包一起前去造船廠。

段氏造船廠就在福安縣,閔州水師也駐紮在這一帶。

蕭景曜設想在福安縣設港口,就是看到了福安縣這樣優越的條件。

要威懾力有水師,如果船出故障了,立馬就能去段氏造船廠請人來修,多方便!

小湯包坐在馬車裏,雙手捧著一張春餅,吃得香噴噴,還時不時往窗戶外頭看一眼,吃完春餅又啃柿子,間或往嘴裏再塞一顆棗子,嘴巴就沒歇息過。

等到了福安縣,太陽當空,暖意洋洋,蕭景曜索性又帶著顧希夷和小湯包去了海邊。

這可是小湯包第一次看見大海,小家夥興奮極了,好奇地在沙子上蹦蹦跳跳,又蹲下來學著其他人的模樣,伸手抓了一把沙子,又警惕地擡頭看向蕭景曜和顧希夷。

見蕭景曜和顧希夷都面露笑容看著他玩沙子,小湯包瞬間興奮起來,再也不用擔心因為玩沙子弄臟了衣裳而挨訓,開開心心地用沙子堆起屋子來。

托蕭景曜開發了各種類型的積木玩具的福,小湯包可是個玩積木的高手,堆起東西來自然也不在話下。他嫌堆房子太過簡單,竟然吭哧吭哧堆出一小條長城來。

只不過堆完長城後,小湯包的註意力就被前來趕海的人給吸引住了。

天啦,沙子裏面還能撿到許多香噴噴的海鮮!

有蟶子有海帶,還有螃蟹和章魚,海邊還有大大的海螺,海蠣子,蛤蜊,小湯包都覺得好玩又好吃。閔州靠海,桌子上自然少不了海鮮。小湯包來閔州後,就掉進了美食的天堂,每天吃飯都開開心心的,是和京城全然不同的口味,小湯包接受良好,照樣吃得肚皮溜圓。

現在,小湯包看著來趕海的人,左一個蟶子,有一只螃蟹,雙眼都要放出光來,蹦跶鬧騰著要一個小桶,他也要去趕海!

隨行護衛連忙提了個桶跟在小湯包後面,還有幾個人四下散開,在各個方向保護著小湯包。

蕭景曜和顧希夷並肩而立,吹著海風,望著湛藍無垠的大海,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歲月靜好的安寧來。

不遠處的小湯包抓到了一只不到他手掌一半大小的小螃蟹,開開心心地把它扔進桶裏,甚至興奮地在沙子裏打了個滾。見蕭景曜和顧希夷沒跟上來,小湯包的膽子愈發大了,將自己埋進沙子裏顧湧顧湧,帶著一身的沙子大笑著向蕭景曜奔來。

蕭景曜不由搖頭失笑,側頭對著顧希夷說道:“這小子真是玩瘋了。看他那麽喜歡玩沙子,不如我們在總督府裏給他造個小沙坑?”

蕭景曜倒沒有什麽小孩子一定要幹幹凈凈不能玩沙子的想法。他上輩子上學的時候,學校也有沙坑呢。雖然是用來跳遠的,平時也有一些一二年級的小朋友跑去玩沙子。福利院同樣有沙坑,大家開開心心堆城堡,堆烏龜,長大後回想起來,也是極為有意思的回憶。

小孩子就是喜歡各種各樣的好玩的。小湯包喜歡玩沙子,給他造個小沙坑也沒有什麽不可。反正這邊沙子多的是。

噔噔噔跑過來,在沙灘上留下一串小腳印的小湯包聽到了蕭景曜這話,立即舉起雙手大聲歡呼,“爹爹娘親真好!我有小沙坑了!”

顧希夷也忍不住笑了出來,偏頭嗔了蕭景曜一眼,“你就寵孩子吧!”

哪家父親看到孩子玩沙子還特地在家給他做個沙坑的?

也就蕭景曜能幹出來這事兒。

蕭景曜眉頭一挑,打趣顧希夷,“說得好像你就不寵他一樣。偷偷給他做春餅的人是誰?我這個當丈夫的都沒體會過你特地為了我學做一樣東西的待遇。”

大哥別說二哥,夫妻倆都不是能狠心嚴厲對待孩子的人。好在小湯包自己非常懂事,一點都不蠻橫任性。不然的話,就蕭景曜和顧希夷這個寵孩子的方法,怕是得寵出個小霸王來。

蕭景曜突然想到了一個比較嚴肅的問題,“在閔州,其他人只有捧著小湯包的份,成天在他耳邊說奉承話,一點點小事都能被別人誇出花來。這樣下去,小湯包不會被人捧成個自大狂妄的性子吧?”

蕭景曜現在在閔州已經是說一不二,顧希夷妻憑夫貴,在女眷中自然也是被吹捧的那個。他們兩人都有強大的自制力和分辨力,不會將別人的奉承話放在心上。

但小湯包還是個三歲孩子,讓一個孩子分辨出別人的誇獎是否出自真心,這是為難孩子。

再天才的孩子都做不到這一點,大腦沒發育到那份兒上。

蕭景曜這麽一說,顧希夷也擔憂起來,“我會好好看著他的,不會讓其他人的吹捧壞了他的性情。”

顧希夷神色溫柔,“小湯包現在這樣就很好。”

能吃能睡,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還聰明。哪個當父母的不希望孩子這樣過日子。

蕭景曜則說道:“梁將軍家有個孩子和小湯包差不多大,若是合適,可以讓小湯包和對方多點往來。小孩子也該有自己的朋友,學會分享,發現別人的長處。”

這樣才不會迷失在別人的彩虹屁裏。

顧希夷對此沒意見,只說自己挑個好日子就給梁夫人下帖子。

劉圭也跟著蕭景曜一起來了福安縣。

蕭景曜想在福安縣設港口的事兒,並沒有瞞著劉圭。

劉圭當時就狠狠心動了,屬於商賈的精明立馬上線,恨不得這個港口明天就建成,而後他就能弄條商船自己出海。

蕭景曜從四大家抄出的家底,誰不心動呢?這些可是有一半是從海上走私得來的。

利潤如此大,哪怕海上兇險,也多的是商賈想去闖一闖。

劉圭一點都不擔心,等到港口建成後,他出不了海。蕭景曜還在閔州呢,劉圭的靠山硬的很。

這次來福安縣,劉圭看著湛藍的海面,已經在暢想自己的商船乘風破浪,帶來一船船的金銀珠寶的美妙場景了。

蕭景曜卻想讓劉圭做另外一件事,打趣劉圭道:“高揚立志走遍大齊,你好歹也和高揚同行了一路,就沒受他的影響?”

劉圭一聽就知道蕭景曜話裏有話,爽朗笑道:“怎麽,莫非你嫌棄我,想把我扔去和高揚作伴?”

蕭景曜也笑,“你不想和高揚一樣,四處游歷,老了後再寫本游記,就算沒有入仕,指不定也能青史留名?”

劉圭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難以置信地反手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青史留名?”

“做夢都不敢這麽夢啊!”

蕭景曜則道:“這有何難?”

劉圭倒吸一口冷氣,像小時候那樣勾住蕭景曜的脖子,語重心長道:“景曜弟弟啊,哥哥知道你對哥哥好。但這事兒,明顯是我家祖墳著火都求不來的事兒。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名垂青史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我要真的青史留名,肯定是沾你的光,被後人查出我和你是總角之交,一輩子的好兄弟!”

劉圭說著說著就開始出餿主意,對著蕭景曜擠眉弄眼,“要不,你給我寫幾首詩?就寫幾篇《贈劉圭》。到時候別人一讀這些詩,就知道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不也青史留名了?”

這個主意真是好棒棒,蕭景曜回了劉圭一個無語的神情。

“說正經的。”蕭景曜嚴肅道,“段氏造船廠造出了蒸汽船的話,出海的危險可以降低許多。高揚走遍大齊,你要不要試著坐船環游世界?”

到時候還能證明地球是圓的這個猜想。

也不知道能不能比西方早。

被蕭景曜這麽一說,劉圭確實有些心動,忍不住搖頭失笑,“你啊,給別人安排起事兒來,真是一套一套的。”

見了高揚建議高揚寫游記,和陳醫士一起來閔州,又給陳醫士提議編寫《本草綱目》。現在又建議自己出海環游,當真是一會兒一個主意。

劉圭忍不住狐疑地看著蕭景曜,“你不會想讓我也寫本書吧?”

“為什麽不寫呢?”蕭景曜反問劉圭,“你要是真的環游回來了,就是大齊第一個出海看世界的人。你知道你這一路的所見所聞有多大的價值嗎?不寫下來多可惜!”

要不是蕭景曜分/身乏術,蕭景曜都想自己登上環游世界的蒸汽船,帶著船隊走遍七大洲四大洋,帶來一堆其他洲的特產不說,還能在各大洲都撒下大齊文明的種子,刻個碑呀,告訴當地人警惕某些黃頭發藍眼睛的外來人呀,還有他們當地的文明,如果有文字記載的,蕭景曜也能抄錄一份回來……

能做的事情簡直太多。

到時候,全世界想要追根溯源,都得來華夏!

就是這麽硬氣!

華夏自身都能辦個世界博物館,展出的東西全都是蕭景曜保護的文物!

想想都頭皮發麻。

劉圭聽到蕭景曜說要讓他寫游記就開始瘋狂搖頭擺手,“不行不行,我不行的!我的文章是什麽樣子你最清楚,真要寫了游記,還不得被後人給笑死。”

這麽一點墨水還敢學人寫書,真是不知所謂!

劉圭覺得自己還是要臉的,實在不想留一份這麽可怕的黑歷史給後世。

那也太窒息了。

蕭景曜翻了個白眼,“你的文章寫得再爛,不也能把事情寫明白嗎?別人看游記,看的就是一個新鮮。你只要把你的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寫明白當地的特色,誰會罵你文章寫得不好?”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你去環游世界,回來就寫本游記,我給你的游記寫序。”

劉圭萬萬沒想到,時隔多年,他竟然還會被蕭景曜給催著學習。

“你都要給我的游記寫序了,我能不再去練練自己的文章嗎?到時候序和游記正文相差太遠,我不要面子的嗎?”

蕭景曜挑眉,“正好,把這句話也寫在序裏。也讓後世同你一樣不愛念書的人得到激勵。”

哪怕在念書上沒有天賦,也能青史留名,為世界文明做出貢獻。

還有比這更燃的事情嗎?

蕭景曜覺得指不定劉圭就成了後世普通學子們的偶像呢。

打趣了劉圭一番後,蕭景曜又挑了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帶著劉圭一起去了段氏造船廠。

酈縣令知道蕭景曜來福安縣的消息,趕緊過來作陪,又被蕭景曜擺手拒絕,忙活自己的公務去了。

段氏造船廠守衛森嚴,裏頭都是船廠的核心技術,當然不能輕易放人進去。

蕭景曜都差點被攔在了門外,還是表明了身份後,門房層層上報,終於有人去告訴了段研究員這個消息,讓段研究員確定來人是否是蕭總督,才能放行。

蕭景曜一見匆匆跑出來,胡子拉碴的段研究員就笑了,“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還得你出門來領我進去。你倒是給了我一個驚喜,回來後怎麽把自己弄成這副模樣?”

段研究員眼下一大片青黑,嗓子都是啞的,“蒸汽機只有我一個人懂,我自然要受累些,先對匠人們講清楚其中的原理,再讓他們幹活,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幾瓣,每一瓣都能自己幹活。”

蕭景曜跟在段研究員身邊進了造船廠,耳邊滿是叮叮當當之聲,忍不住笑道:“你倒是比我這個總督還忙。”

段研究員抓了抓自己長出來的手指長的胡子,甕聲甕氣,“您又挖苦我。我就算在造船廠,兩耳不聞窗外事,都知道您將閔州的大半官員都治罪的事!”

段氏造船廠和官府的往來也十分緊密。要不是知道段研究員和蕭景曜有些交情,蕭景曜的動靜如此之大,段家人都想帶著重禮去拜碼頭了。

還好沒去,不然的話,怕是要起到反效果。

段研究員也知道蕭景曜最想看到的是什麽,一路不停,帶著蕭景曜就來到了東側最大的一座院子裏。

蕭景曜一進去,就看到了一艘巨大的帆船。船幾乎有三層樓那麽高,還沒裝上帆,一眼看過去,給人極大的震撼。

段研究員看到這艘船就興奮不已,拉著蕭景曜開始介紹起來,“蒸汽機被我放在船身,鍋爐離蒸汽機不遠,用輪槳推動蒸汽機,尾部還有明輪,想試試看這兩種哪種更好用一些。我還想用螺旋槳,一樣一樣比下來,才知道哪個最合適。”

蕭景曜都沒想到段研究員的進度會這麽快。

蒸汽船的大致雛形已經成型,就差往裏頭填充細節,再下水試航了。

蕭景曜毫不吝惜自己的讚美,“幹得漂亮,不愧是段氏最優秀的子弟,這艘蒸汽船要是試航成功,你就是開辟航船新時代的人!”

以前的船借助的是人力風力,蒸汽船出現後,機器時代來臨。不管朝堂上的老古板們有多抗拒新事物,新時代都會將他們裹挾在其中,狠狠推著他們往前走。

段研究員也忍不住感慨道:“我記得家裏同我說過,以前有位煬帝,出游下江南,走的水路,征發民夫為他拉船,整天整天泡在水裏,肉都泡爛生蛆了。若是蒸汽船真的做成了,這種人力拉船的纖夫,也不必再受這等大罪。”

蕭景曜卻是心頭一動,段研究員這也是提醒他了。機器的出現,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生產力飆升。以前十個人才能完成的活,現在一臺機器就能搞定。要是機器大量流入市場,那必然會造成用了機器的行業大量解雇夥計的行為。

段研究員感慨拉船的纖夫不必再受苦,蕭景曜看到的是他們丟了這份謀生的工作,不知道還能找到什麽出路。

別的不說,閔州就有不少纖夫,給商戶們拉船幫工,每天都能得些工錢。雖然不多,也能勉強糊口。要是商戶們都換上蒸汽船,那纖夫們即便有一把子力氣,也沒地兒賣了。

蕭景曜又開始思索著解決之道。

劉圭和蕭景曜交情深,見蕭景曜又陷入了沈思,都冷落了段研究員,讓他尷尬地站在一旁,當即就用手肘將蕭景曜戳回神,笑著打趣了蕭景曜一番。

蕭景曜則小聲解釋了一下自己的顧慮。

劉圭和段研究員齊刷刷陷入沈默之中。這倆都不是政務人才,哪裏知道一件新事物的出現竟然會帶來那麽多的連鎖反應,只能敬佩地看著蕭景曜。

劉圭後怕地拍拍胸,“還好我沒繼續念書。不然,就算我走了狗屎運考上了進士當了官,也處理不來這樣的難題。”

想不來一點對策,告辭!

蕭景曜:“……”

倒也沒那麽誇張。

閔州現在風平浪靜,尤其是大戶人家,都把自家紈絝關在家裏,堅決不放他們出去惹是生非,免得被蕭景曜扔進大牢連累全家。

有心狠的,是真的打斷了家裏紈絝的腿,任憑老人再怎麽哭都不管用。據說這麽幹的還不止一個兩個,閔州城內擅長骨科的大夫天天去了這家去那家,一天下來累得不輕,奇怪之餘又覺得高興,紈絝們少出來禍害人,喜事啊!

蕭景曜的公務十分輕松,手下執行力超高,配合度一流。那些個本地小吏現在屁都不敢放一個,別說像以前那樣聯合起來和一把手奪權,現在辦事晚一步都算是他們對蕭景曜的不尊重。

蕭景曜對自己的鬼見愁新形象適應良好,瞧瞧,現在官員們的工作效率多高!

不過下屬們總這麽戰戰兢兢的也不是個事兒,蕭景曜也納悶,自己多溫和一個人,竟然讓他們嚇成這個樣子,怕是在他們眼裏,嗜血狂魔都不如自己可怕。

蕭景曜也有蕭景曜的解決辦法。

朝中吵了兩個月後,終於在正寧帝的拉偏架之下,還是讓胡閣老占了上風,同意了蕭景曜開海禁的提議。

為此,福王特地給蕭景曜來了一封長長的信,細數他在這次開海禁之事中幫了蕭景曜多少,讓蕭景曜好好記住他的大恩大德,日後回京必須好好幫他幹活。

蕭景曜都奇了怪了,福王這一身見縫插針剝削人的本事到底是從誰身上學來的?

只不過福王又在信中提到正寧帝的身體情況一天不如一天,沒有哪一天不吃藥,蕭景曜的註意力又被吸引了過去。

想到正寧帝的身體,蕭景曜也只能嘆氣。

實在是沒辦法。

蕭景曜唇邊溢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又思忖起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來。

開海禁也該有個章程,怎麽開,稅收如何定,都是需要仔細商議的。

正寧帝倒好,將這些事兒全都扔給了蕭景曜。蕭景曜都想給福王寫信問一問他,朝中那麽多大臣,他怎麽就不去逮幾個薅薅羊毛呢?

不過蕭景曜確實也有了章程。

給京城去了一封厚厚的信後,蕭景曜就向外放出消息:朝廷有意在福安縣建港口。

這個消息一傳出去,原本躲著蕭景曜走的閔州大商賈們紛紛捧著銀子前來找蕭景曜,用盡了自己的人脈就想見蕭景曜一面。

總督大人您看看我們這些熱心的好商戶啊!建港口的花銷可不小,我們願意給朝廷捐款,齊心協力把福安港口給建成了!

都建港口了,肯定是開了口子允許人出海。他們要是不抓住這個大好機會,得後悔八輩子!

不就是一點建港口的銀錢嗎?真要能出海,幾趟就給賺回來了,必須爭取!

以前的商戶:抄家總督來了,快跑!

現在的商戶:總督大人,大人!求求您收下我們的銀子嗎?

建港口建港口!誰再說總督大人一句不是,誰就是我這輩子的生死大仇!

胡閣老仰天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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